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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 故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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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多次挑釁無果之後,這一天載天山的三長老、四長老召集了一群弟子在山腳的營帳中議事。

“據我們連日來的暗查,”四長老厚重的聲音在狹小的營帳中響起,讓在場所有人都嚴肅起來,“王都裏,除了墨王以外,墨派之中修為達到大乘境地的絕不會超過三人,且都在大乘下階,估計這還是借助當初載天山走失的那只異獸三頭鳥,破境沒多久的修士。”

“所以他們才不敢正面與我們對抗嗎?”一個女堂主起身,急迫地說道,“三長老、四長老,你們門下有三名大乘弟子,以及國君調派來的那兩個神秘高人,總共七名大乘修士。按理來說,雖然真仙不肯下山,但就憑我們現在的實力,要對付墨派、攻下王都,綽綽有餘。”

三長老端坐一方,摸著胡須,沈默不語。

另一個男堂主也站了起來,聲音卻格外低沈緩慢:“話雖如此,但是墨王擁有三件神器,僅他一人,兩三個大乘修士都對付不了。再加上墨派固守王都的堅壁高壘,拒不出戰。王都四座城門,戒備得滴水不漏,我們實在很難突破他們的防禦,攻入城去。”

女堂主眉頭緊鎖,猶豫半晌,說道:“那兩位高人呢?他們修為高深,由他們去牽制墨王和三神器,我們來對付其他人。”

男堂主連連搖頭:“那兩人,其中一人對我們極為冷淡,絲毫不把我們放在眼裏。另一人倒是和顏悅色,但一到關鍵時刻,總是自行其是,把事先約定好的安排拋之腦後。若是上了戰場,他二人恐怕由不得我們調遣。”

二人爭執許久,依然沒有結論。四長老面露慍色,冷冷地說道:“國君三番五次地給我們來信,詢問王都的情況。我們載天朱派是天下第一大派,如今墨派餘孽乘我們不備,攻下王都,這都快一個月了,我們竟然還沒能從他們手上把王都奪回來。”

爭執當中的兩人立刻坐回椅子上,一言不發。

四長老見狀,更加心煩意亂:“怎麽?這就沒有辦法了?我們現在甚至還與王都中的人斷了聯系,至今都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事。墨王最近派人去了王都附近的幾個城鎮,你們好好調查一下他謀劃什麽。王都中的存糧至少還夠半年,若我們再無進展,不用等國君回來,我們自己就要先去南城向他請罪了。”

男堂主慌亂不已,卻還是固執地爭辯道:“四長老,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清楚。可是墨王他本身修為深厚,眼下又有神器護身,實難抵擋……”

“行了,不用說了。”一直沈默的三長老終於淡然開口,“我親自去和那兩位高人商量,讓其中一人跟我應付墨王,另一人隱在暗處,尋機突襲。今日黃昏時分,所有弟子跟我一起,從王都北門進攻。餘下的人全力應對墨派修士,將他們制住後,直接攻入城去。我就不信墨王他還坐得住。”

黃昏時分,鳥兒隱進森林,兔子鉆進樹洞,天邊金黃一片,雲朵像是掉進了火堆裏面,就快融化了。本該安靜的大地上,響起了明亮刺耳卻也雜亂無章的刀劍聲。

墨王從人群中走過,右手握著燧人劍,劍尖在地上留下一條筆直細長的痕跡。左手托著女媧壺,壺蓋緊緊地貼著壺身,安靜地像是裝滿濁酒的酒壺。一顆通體雪白無暇散發著亮光的玉石在墨王的腰間盤旋飛舞,墨王往哪兒去,它便往哪兒去,在空中忽上忽下,勾勒出柔美的曲線。

三長老首先舉著劍向墨王沖了過來。他的劍如銀漣瀑布,清澈透亮。他騰空而起,身後的景致都模糊起來。繼而屈膝落地,大地都震動起來,像是在瑟瑟發抖。

墨王見狀,果斷地將女媧壺往空中一擲,女媧壺立刻沿著一條弧線升到半空。壺蓋飛快打開,銀白色的靈氣從壺蓋與壺身間一指寬的縫隙中汩汩流出。靈氣在女媧壺四周蔓延開來,像是在頭頂上編織起了一張寬大的華蓋。

不消片刻,那銀白色如水流的靈氣已經被從外向裏染成了遮天蔽日的黑色。三長老眼神一凜,這猶如烏雲蓋頂的壓迫感,讓他著實不敢掉以輕心。

墨王擲出女媧壺之後,右手的燧人劍也離開了地面,劍尖直指三長老而去。兩人在女媧壺的華蓋之下過了十來招,三長老便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。今日的墨王充滿了戾氣,一招一式都不留後路,每一劍刺過來都像是為了要拿下他這條命。

三長老不禁在想,他們的到來似乎正符合墨王的心意,墨王似乎正在渴望一場交鋒。

黃昏時的天色本來就暗淡,再被女媧壺洩出的靈氣一掩,三長老神識有些飄忽,難以集中,辨別起東西來有些吃力了。他不時擡頭往上看,總覺得頭上的那片烏雲在緩慢地下墜,就快要壓在他身上了。不多一會兒,連他銀鏈似的長劍上都凝聚了一層黑氣,劍意削弱了一大半。

三長老心有不寧,在一擊直刺落空、與墨王擦肩而過之後,他迅捷地轉身,卻發現眼前到處都是黑影。三長老連忙搖了搖頭,聚氣凝神,猛然閉眼又猛然睜開,只剩下右前方有一團人形的黑氣。

三長老立刻運氣,揮舞長劍,口中默念,左手成劍指,在胸前比劃。他右手的長劍掙破了黑氣的包裹,重新顯現出耀眼的光芒。那道耀眼的光芒如同閃電一樣,帶著一股能刺穿所有黑暗的勢氣,向著那團人形的黑氣疾馳而去。

然而在光芒觸碰到黑氣的那一瞬間,黑氣陡然四散,像是被光芒擊得粉碎。沒有遇到預想中的對抗,三長老詫異無比。他收不住步伐,徑直地往前撲去。

未等三長老站穩,背後一陣寒風襲來。他敏銳地右腳蹍地,側空翻到一旁。在倒地的千鈞之際,,回身揮劍,希望能勉強擋住幾分墨王的攻勢。只是還是躲閃不及,,被燧人劍刺中右臂,鮮血立刻湧了出來。

三長老吃痛地抱著右臂,在地上翻滾幾圈。墨王正要提劍繼續進攻,一個蒙面人突然從天而降,落在他和三長老之間,不由分說地舉劍來刺。

墨王遲疑片刻,果斷迎了上去。

墨王與蒙面人交戰正酣,一旁的三長老將右臂的傷口用衣袖簡易地包紮一番,重新加入戰局,與蒙面人一起左右開弓,將墨王逼得節節敗退。

三長老和蒙面人都是修為不俗的大乘修士,在合力進攻之下,墨王倉皇應對,縱使有三神器護身,也顯得捉襟見肘。墨王全身被劍刃劃出了無數口子,不過每當墨王身上出現了傷口,盤旋在他身旁的玉石就會發出更亮的光澤,將墨王整個人籠罩其中。那些流血的傷口快速愈合,繼而恢覆如初,只在墨王烏黑的袍子上留下一處暗紅。

三長老明白這是神農石的功效,但他並不氣餒,他深知神農石需要墨王的真氣和意念驅動。正如那能制造出幻影的女媧壺,同樣正在耗費著墨王的心神。墨王一心四用,必不能長久。

墨王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,他必須速戰速決。於是,他眼神狠狠地鎖住了那個帶著黑布把半張臉都蒙起來了的人,握著燧人劍的手越來越緊。

這個人讓他想到了千月。倒不是因為他覺得這個蒙面人就是千月,這個蒙面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,墨王也不關心蒙面人黑布下的那張臉是什麽樣子。只是蒙面人半遮著臉這件事,讓墨王想到了千月。

墨王知道千月對他有所隱瞞,只是他自以為千月始終在他的控制之內,掀不起大風大浪。千月不肯揭下面罩,是因為他的強權讓她只能以假面示人。

但是今天在千辰閣發生的事情,卻讓墨王心悸。他不由地想,是不是當某天他和千月之間再沒有懷疑的時候,就是他二人生死相爭的開端。他早該想到這點的,可是,若千月真是他的敵人,那她又為何苦心積慮地要救自己出來?若她真是不想讓自己和國君相爭,那她早就應該明白,自己並非能放下過去、隱居山林之人。而且,在更早之前,他就沒有退路了。

當部下張皇來報,載天山修士盡數出動,大舉進攻王都北門時,墨王正在書房沈思。他聽到這個消息後,反而感到心中的郁氣散去了幾分,只覺一陣輕松與興奮。此刻,看著面前這個眼睛如同一潭死水的蒙面人,墨王高舉著燧人劍,對著蒙面人緊貼著皮肉的黑布,一劍劈了下來。

蒙面人的黑布沒有被墨王劈下來,但蒙面人用來抵擋燧人劍的長劍卻應聲而碎,咣當落在地上。蒙面人連忙丟掉斷劍,點地提膝後撤,毫不遲疑。正欲從另一面向墨王出劍的三長老步子步履一頓,心道,看來還是低估了墨王的實力。

三長老舉目四顧,塵土飛揚,刀劍交錯,頭頂的烏雲無休無止地蔓延向遠方。

載天山的弟子在聽到三長老發出撤退的指令後,毫不拖泥帶水,接二連三地從戰鬥中抽身,往城外撤去,但是他們心裏卻是極為懊惱的。

幾個年輕的弟子在撤退的路上,看到一個身披黑袍、身材格外矮小的修士正獨自一人鬼鬼祟祟地往南邊跑去時,他們立刻飛身上前,將他攔了下來。

載天山的弟子圍在黑袍人四周,堵住了他的去路。不過兩三下的工夫,就鉗制住了他。領頭的弟子將黑袍人頭上的帽子扯了下來。帽子的陰影退去後,顯現出來的是一張嬌嫩女孩的臉。

這人是邱林。她趁著交戰,王都的北門開啟,混在墨派修士的隊伍裏出了王都,打算去南城找田生。沒想到還未走遠,就被載天山的弟子發現了。她的心撲騰撲騰地跳著,但還是保持著鎮定,誠懇地說道:“載天山的修士大人,我叫邱林,不是墨派的修士,我只是想從王都裏逃出來,逃到南城去。”

領頭的弟子冷笑一聲:“哼,你有本事跟著墨派的修士混出城來,肯定也不是善茬。而且我明明感覺到你身上有修士的氣息,你還敢說不是墨派的?想騙我,沒門兒!”

邱林急得跺腳:“我確實修行過一段時間。修士大人,你認識我的師父嗎?我師父叫田生,他也曾在載天山修行過,我這次出城就是去找他的。”

“田生?”領頭的弟子玩味地念著這個名字,“我確實認識田生。實際上,他在靈岫堂修行的時候,還是由我每天照看他,指點他的呢。”

邱林一驚,連忙擡頭,仔細地打量了眼前這個弟子幾眼,總覺得這人怪怪的,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。

領頭的弟子一怔,立刻露出一副慈愛友善的笑容,將手伸到邱林面前,說道:“小姑娘,你叫什麽名字?我叫越奇,是載天山靈岫堂的大弟子。你要找師父,我可以帶你去。不過你要聽話,千萬不要亂跑。”

邱林被越奇伸手的舉動嚇得又往後退了一步,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。

越奇心裏極為不悅,但他慢慢蹲了下來,耐著性子說道:“小姑娘,自從王都被墨王占去了之後,我可擔心王都百姓的安危呢。看到你能逃出來,我真是太開心了。你能不能將這些日子王都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,讓我心裏能夠安穩一些。”

邱林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和她一般高的越奇,馬上又低下頭。

越奇平視著邱林,聲音更加溫柔:“小姑娘,我知道你是被墨王和他的部下嚇壞了。不過你已經逃出來了,你安全了。你不用害怕,我會帶你找到你師父的。雖然田生他只在載天山上呆了兩個月,但這兩個月來我與他朝夕相處,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。”

邱林摳著手指,小聲說道:“可是,我沒聽師父提起過你。”

越奇輕笑一聲:“恩,我明白,田生性格內斂,不喜多言。他在載天山過得不開心,肯定不願意提起載天山的事。但他離開之後,我卻是一直惦記著他的。”

邱林不吭聲,小臉卻漲得緋紅。

越奇又朝著邱林伸出手,說道:“你是想師父了吧,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。他現在人在南城,你自己一個人去南城太危險了,我帶你去找田生,如何?”

邱林稍微擡了擡眼,就看到了越奇泛著水光的雙眸。她慌張地移開了眼,看著腳下的泥土,低低地說道:“那,那就麻煩修士大人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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